一寸一寸醒来，当一个诗人远去

很可惜在梁健逝去后才开始读他的诗

我一寸一寸醒来，当一个诗人远去

 

《一寸一寸醒来》

就让我靠着鸟吧
好叫儿子们放心

不知不觉漫过鼻孔
我还是能够告诉他们天亮的暗语

难道疲惫也是理由
睡眠就是家
冬天不是酒

我承认我真的忘记了方向
那一条唯一通往清醒的镜子
我不得不在黄昏
依靠死亡
依靠死亡
一寸一寸醒来

2003,8,24.杭州. 

《我愿意说出一棵树》

我愿意说出一棵树
并不理解的生长
风也倒不到的叶子
比观世音的手指更加亮
那些雨露、那些朝阳
那些无助的他们的目光
 
我看见一棵树
懒洋洋的睡觉
空气中的花朵
被人群击打
没有法院的深根啊
没有记忆的村庄

我永远也学不会一棵树
面对死亡的姿态

《和一树茶叶一起安详》

和一树茶叶一起安详
和凌晨的露光，和尚未到来的
梦，和草地面临的死亡
 
和群山茶园一同念想
和无处不在的雨，和苍蝇长久地
纷扬

和爱人做爱
和酒喝酒
和我没有关系的茶叶
在一夜间突然长大

《在一个晚上》

在一个晚上
哪怕有一点细细的雨
哪怕《金刚经》的第三句
梦幻泡影
梦幻泡影啊

接下来是人类 精品现代诗歌
接受、拥抱
没有人感觉到害怕

就像一棵随时会被
砍下来的时间，是的
我怕　　　　　　　　　　　　　　　　　

2007年5月26日　安吉
  

《另一双手》

另一只左手种植我
这颗地球上最绝望的毒药
无休止魔幻
海洋爱情的指甲的风

那些描写的鸟啊
不在乎意象追逐的鸟啊
远胜过人类
哪怕最柔软的眼神
都会让草地生锈

另一只右手拔除我
这颗地球之外的横祸
为了最后的审判
为了形同虚设的考古

 

《初二上过的那堂课》

老师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条河
老师摘下眼镜
说这是一篇晋朝的散文
是一个很瘦的晋朝人写的
他喜欢种菊花
冬天他一个人在屋里烤火

老师用弹琵琶的声音
把这篇散文朗诵了一遍

后来，铃响了
老师的手指还按着那篇课文
他好像还在那个村庄里没有走出来
后来，毕业了我走出校门
像一只苹果走在大街上
我走到一间卖水果的铺子前
以为我就是那串最值钱的葡萄

再后来有许多院子把我隔在门外
许多墙把阳光一块块分开
再后来像蚊子一样微笑的人
我也认识了
这以后我开始关心历史
开始注意各种敲门的方法

初二上过的那堂课
像天上的星光
现在
只有在夜里
它才会从窗外照到我床上

 

《希望》

希望有向日葵长满
我的身上
希望太阳
一点一点将我们死亡
希望爱情的夜晚
月亮和我一起歌唱
希望酒杯空空荡荡
像铁一样希望
像一块铁
一样，希望

《回家》

即使通过水井坊
也不停下

即使断了条狗腿
也横着飞翔
听清风明月
想念瓦
一片幸福的光

我们生下来就是为了回家